被海水浸透的衣物显得格外沉重，秋风吹起那黑色头巾，给塞勒姆带来刺骨的寒冷。不过即使这样，也比困在海底的情况好上许多。
他趟着齐腰的海水一步又一步地向着不远处那个身着白裙的身影走去。海水随着他的足迹滴落在沙滩上，画出一条笔直的线，线的末端，便是晏素素。
“踩雷了，然后你让她先离开了对吗？”冰冷的询问声从晏素素身后响起。
海风吹起白色的裙角，少女低头默认了。
“那你就在这里站到体力不支，最后触雷死去吧。”塞勒姆的注意力并不在晏素素身上，他掏出防水手机，打开了控制定位装置的APP。
加载画面转着圈圈，等待的时间显得那么漫长。
地图上的小圆点终于显现出来，塞勒姆却发现屏幕中的小圆点居然就在自己面前。
冷汗从塞勒姆的额头上滑落，他的脑海中浮现出那个不止一次突入自己身前的黑色身影，那身影亮着獠牙，屡次让自己嗅到了獠牙上的血腥味道。
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举手护住了自己的要害。手机从手上滑落，在沙滩中砸出一个小坑。
等他回过神来，才发现那个小圆点所指的，只是晏素素那孤零零背影而已。李柏再怎么神出鬼没，也不会突然出现在如此平坦的地形中。
他抬起头看向晏素素的背影，晏素素举起的手捏着自己本应藏在香囊中的定位装置。
“怎么了？塞勒姆不是急着要去追我的学生吗？”晏素素抬起手，满不在乎地将定位装置满扔向大海，小小的装置坠入海面，立刻被海浪所吞噬。
屏幕上那个小圆点也随即消失地无影无踪。
“啧。”塞勒姆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如果想要线索不中断，恐怕自己又要从晏素素这里打开突破口。
“愿意和我谈一谈了？不，或许是你不得不与我谈一谈。”那个身着白裙的娇小背影摊开双手，像是展示手上的砝码一般，她欲拿取谈判的主动权。
但是她的手心上什么都没有。
“谈？我不准备与你说什么。我只要把你的嘴巴撬开就好了。”塞勒姆不想承认自己一次又一次的失算，他捡起了自己常用的恐吓手段，“彷徨者的身体，可仍然保持着痛觉。”
这不是威胁，这也是塞勒姆所计划的。拆除地雷之后，就用最残忍的手段把情报给逼出来。
晏素素没有因此沉默，她还是挑出了话题：“那日校园中，那个绑着自爆炸弹的少女，就是你曾经说的阿迈勒吧？”
塞勒姆沉默以对，他不会把自己最柔弱的地方袒露出来。
“那么塞勒姆，你的遗愿或许就是拯救她？复活她？”
晏素素的猜测八九不离十，塞勒姆显得有一点恼怒，他最后还是忍不住去还嘴：“我的遗愿很好笑吗？”
“不，不好笑。”一只海鸟停在了晏素素的肩头上，她伸手去抚摸那软乎乎的羽毛，“我只是觉得，我们的遗愿，不需要托付给圆点。”
“你这是什么意思？”
海鸟顺势停在了晏素素的手上，晏素素托起海鸟欲将其放飞。海鸟扑腾着翅膀，向着太阳飞去。
“我的遗愿已经实现了，是我亲手实现的。我只是想做她们的砂糖而已。”
塞勒姆的目光随着那飞向太阳的海鸟而去，鸟翼与太阳相交的那一瞬，他的视线逐渐被黑点所占据。
“我的遗愿，是现在的我无法完成的东西。”塞勒姆低下头，躲避着直视阳光所带来的不适感。他有些不悦地反驳着晏素素：“晏素素，你说你已经实现了你的遗愿，但是那结果也不是完美无暇吧。”
“为什么这么说呢？”
“你的遗愿，也不过是想让自己所珍爱的人轻松一点。为此你救了你的学生，又将周不疑藏了起来。但是……”塞勒姆说道这里，语调开始讥笑起来。
“但是什么？”
“但是你所珍爱的周不疑，你所拯救的学生，到最后还是失去了你。我这次绝对不会再放过你了。”塞勒姆说道这里，不经意地冷笑一声，“你一直为她们无我地奉献，却忘记了你已经成为她们重要的人。”
“所以说晏素素，你的遗愿，不过是自我感动罢了。她们将会承受失去你的痛苦，你只是一个将自己美德建立在所珍爱之人痛苦上的伪君子而已。”
“我不否认你说的有道理，塞勒姆。”晏素素闭上眼睛想象着自己的结局，她从未觉得和李柏告别时的那个方案会顺利进行，那只不过是为了哄走那个不听话的学生的说辞。
“这只是我给她们的最后一课。”晏素素比划着，彷佛那只摇摆着的手握着粉笔，“我们面对圆点，都太儿戏了。不疑酱是因为自己私情没有拦住想出门的柏酱，而柏酱，肯定是为了某句承诺，丢失理智陷入癫狂才输给了你。”
“而当时的我，更是不堪。”晏素素咬着嘴唇，陷入了自责之中，“所以说，我只是想教会她们什么是代价。错误，就会引来代价。”
“做错了事情就会有代价？”塞勒姆对晏素素的说辞不屑一顾，“我的人生就是一个错误，但是我现在却掌握着你的生死。”
海风灌入塞勒姆湿透的衣袖中，给他强壮的身体带来不值一提的寒意。下一秒，那寒意却随着晏素素的一句话突然扩散开来，塞勒姆被冷到窒息：
“阿迈勒，就是你的代价。”
男人面如死灰，这句冰冷的话语，突然让塞勒姆直面了逃避着一切的自己。
无辜人的鲜血不止一次地溅在他的身上，残忍的手段却被自己运用的愈发熟练，男人催眠着自己一切是为了阿迈勒。
实际上，内心的光亮，只是那个夜晚战友香烟的火星。内心最初的声音，只是他的求生欲而已。
丑陋的求生欲笼罩着他，男人自己都厌恶自己内心深处的东西。于是，在潜意识下，他给最丑陋的欲望戴上了最美丽的花圈。不断地催眠着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曾经挚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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